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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pal ice01  

 

作者: 吉田直哉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準確地說不是“最近”了,然而對我來說,却比昨天發生的事
還要鮮明得多。
 
那年夏天,為了攝影我在喜馬拉雅山麓、尼泊爾的一個叫多拉卡的村莊待了十多天。
在這個家家戶戶散佈在海拔1500斜坡上的村莊,像水、電、煤氣之類所謂現代的
生活線還沒延伸到這裡。
這個村莊雖有4500人口,却沒有一條能與別的村落往來的車道。不用說汽車,
就是有輪子的普通交通工具也用不起來。而只能靠兩條腿步行的山路崎嶇不平,
到處都被山澗急流截成一段一段的。
 
由於手推車都不能用,村民只能在體力允許的範圍內背一些東西在這條路上行走。
每當我驚奇於草垛何以移動時,定眼一看,下面有一雙雙小腳在走路。原來是孩童
背著堆得高高的當燃料用的玉米桿。
 
以前在日本去村莊的公有山林砍材時,禁止用馬車拉柴,只允許背多少砍多少。
當時人們認為背多少砍多少的話就能得到天神的原諒。
 
時代不同了,可正因為沒有車道,多拉卡村的人們至今過著一種既能保護環境又能
被天神原諒的生活。我不知道以前的情況,反正現在村民們完全知道他們的生活無法
和世界上其他的地方相比。因此,他們是以一種苦楚的心情,在旅遊者看來像世外桃源
般美麗的風景中過著日子的。
 
特別是年輕人、小孩子都渴望離開村子去有電有車的城市。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是我們,在沒法用汽車的這裡,也深感不便,每時每刻都是全副武裝登山。
從汽車的終點站到村莊,我們竟僱了15個人搬運器材和食品,多餘的東西不得不放棄。 

 
首先放棄的就是啤酒,啤酒比什麼都重。想過酒癮,威士忌更有效果。

 

我們4人帶了6瓶,每人一瓶半,估計能對付著喝10天。

 

然而威士忌和啤酒,其作用是不同的。

 當汗淋漓地結束了一天的拍攝,面對眼前流淌著清洌的小河時,我情不自禁地說:

 

“啊!如果把啤酒在這小河中冰鎮一下的話,該有多好喝呀。”

 

現在再提經過大家協商放棄的啤酒真是沒有道理。這時有人追問我說出來的這句忌語。
他不是我的同僚,而是村裡的少年契多利。

他問翻譯:剛才那人說了什麼?當他弄清什麼意思時,兩眼放光的說到:“要啤酒的話,

 

我去給你們買來。”

 

… …去什麼地方買?“洽里柯特。”
洽里柯特是我們丟車子雇人的那個山嶺所在地,即使是大人也要走一個半小時。
“是不是太遠了?”“沒問題!天黑之前回來。”
他勁頭十足地要去,我就把小帆布包和錢交給了他。“那麼,辛苦你了,可以的話
4 瓶回來。”
契多利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到8點左右背了5瓶啤酒回來。大家興奮地鼓掌慶祝。


   第二天午後,來攝影現場看熱鬧的契多利問道:“今天不要啤酒嗎?”

 

“要當然是要的,只是你太辛苦了。”

 
 “沒問題”。今天是星期六,已經放學了,明天也休息,我給你買許多“星牌啤酒”。

 

“星牌啤酒”是尼泊爾當地的啤酒。我ㄧ高興,給了他一個比昨天更大的帆布包
和能買一打啤酒以上的錢。契多利更起勁了,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可是到了晚上他還沒有回來。到了臨近午夜還是沒有消息。我向村民打問會不會出事了,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如果給了他那麼多錢,肯定是跑了。有那麼一筆錢,就是到首都
加德滿都也沒問題。”

 15

歲的契多利是越過一座山林從一個更小的村子來到這裡的,平時就寄住在這裡上學。
土屋裡放一張床,舖上只有一張蓆子。因為我拍過他住的地方並問了許多問題,所以對
他的情況是了解的。
在那間土屋裡,契多利每天吃著自己做的咖哩飯發奮學習。咖哩是他把兩種香料和辣椒
放再一起夾在石頭裡磨了以後和蔬菜一起煮出來的。由於土屋很暗,白天在家學習也得
點著油燈。

 契多利還是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回來。到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一還沒有回來。我到學

 

校向老師說明情況、道歉並商量對策,可是連老師都說:“不必擔心,不會出事的。”拿

 

了那麼一筆錢,大概跑了吧。

 

  我後悔不已。糊里糊塗憑自己的感覺把對尼泊爾孩子來說簡直難以相信的一筆鉅款交給
了他,誤了那麼好的孩子的一生。
然而我想還是事故吧。但願別發生他們說的事。

這樣坐立不安地過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深夜,有人猛敲我宿舍的門。唉呀!打開門一

 

看,契多利站在外面。

 

他渾身泥漿,衣服弄得皺皺巴巴的。聽他說由於洽里柯特只有四瓶啤酒,就爬了四座山
直到另一個山嶺。

 
一共買了10瓶,路上跌倒打碎了3瓶,契多利哭著拿出所有玻璃碎片給我看,並拿出了

 

找的錢。

 

我抱住他的肩膀哭了。很久了,我不曾那樣哭過,也不曾那樣深刻全面地反省過。

 

 

 

 

 

來源:網路流傳

 

圖片:Fanpiece開放式網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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